植楷庐墓
郭耀 许晓帆 彭庆涛
春秋时期,诸侯割据,在连绵战乱中礼乐制度开始走向崩坏。孔子为了宣扬心中道义,拯救这混乱不堪的局势,不辞辛苦周游列国14年。圣人一行栖栖遑遑,辗转各国。子路战死,颜回早逝,孔鲤先故,“大道不行”,接连的刺激击垮了孔子。在那个弥漫着战火与纷争的春秋,一位思想巨人倒下了。司马迁在《报任安书》中曾言:“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如鸿毛。”孔夫子便是那重如泰山的一位圣哲。
泰山其颓乎,梁木其坏乎,哲人其萎乎!圣人也抵不过时光的流逝,终将化为滚滚江水中的一滴,带着他的智慧和哲思,伴着弟子们的哀痛远去。而其尸身就葬在鲁城北面的泗水岸边,算是叶落归根、魂归故里。
那一日,丝雨霏霏,天地昏暗一片,微风夹杂着凛冽潮湿的气息拂过,天地万物仿佛也在低声抽泣。众弟子按照儿子失去父亲的丧礼,安葬了圣人。这场丧礼由公西赤主持,没有大操大办,朴实而不失严肃,简单却又不失庄重。并不是孔门弟子没有经济实力,子贡家财万贯,给老师办多大的丧礼,他都承担得起。但是他不想这样做,因为子贡深懂儒家礼仪,并且十分珍惜老师的声誉。他知道老师一生简朴,唯有一场既符合礼仪又适当得体的丧礼,才能为老师的一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是日,孔门弟子齐聚于泗水岸边的圣人墓前,子贡挥泪与同门师兄弟掩面而泣以哀悼老师,并且共同约定为老师服三年之丧。跪在墓碑前,子贡恍惚间忆起往日与老师共处的点点滴滴。他忆起曾经问道时老师的循循善诱,探讨赎人事件时老师的举一反三,老师提问时的那一句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;辩论学术问题时,老师的超世拔俗,那些谆谆教诲让他受益匪浅……服丧三年间,他与师兄弟们共被丧服,扫墓洒水,种植树木,互抒哀思。对子贡来说,三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般流逝。三年后,师兄弟们自觉服丧期已过,即将离去,不禁又相对痛哭流涕,哀尽,各自拭泪离去。
而子贡向老师的墓地走去,久久不能从哀伤中解脱。仿佛等过一会,老师还会再为他解疑答惑。他在哀痛中反思,其实自己不过是老师众多弟子中的一个,论资质、论修养、论才德,他都不是最好的。但老师依旧耐心解答他的问题,指出他的不足,指出他为人处事的错误。那些谆谆教诲,让他的人生浮现不一样的光芒。他猛然惊醒,服丧三年如何能够?尊师重教的高尚品质深深印在他心中,子贡决定继续留在老师墓前守丧。“一日为师,终生为父”,尊师重道一直是他为人做事的信条,做不到这一点,怎么能称为君子,又怎么对得起老师的倾心教授?
在孔子墓的一侧,子贡建了一间小房舍,怀着一颗尊师重礼之心,专心服丧。并且亲手栽植南方珍木楷树于老师墓边,以此寄托对老师的一片真情,表达了他对恩师的尊敬爱戴。楷树树干疏而不屈,刚直挺拔,正是孔子在子贡心中为人师表、为天下楷模的形象。很多年以后,子贡已不在,但当年的小树苗却早已亭亭如华盖,仍在替子贡守护着孔子。茂密的树叶犹如孔子的思想大放光彩,笔直粗壮的树干也如子贡对老师深厚不变的情义,它是孔子与子贡师生之间真挚情谊的象征和见证。从那以后,楷树成为尊师重教的象征,更成为了传统“忠孝”文化的精神坐标。子贡守墓六年才离去,其尊师重道的忠孝精神为世人赞颂。
孔林内孔子墓侧有子贡庐墓处,那正是后世为纪念子贡为孔子守墓六年而建。孔林泗水桥北的享殿后有一颗枯干的楷树桩,那就是子贡当年守墓时所植。清康熙年间,这棵树遭遇雷火被毁。康熙帝得知此事,诏令重植楷树一棵,将枯木供奉起来,立碑刻石纪念,其枯木在孔林至今仍然存在。
曾有言“自古忠孝两难全”, 但《孝经》中有语曰:“夫孝者,天之经也,地之义也,人之本也”、“夫孝,德之本也”。子贡很好的诠释了“忠孝”二字,受忠于君国,孝于父母。用明人袁可立的话说:“为亲而出,为亲而处。出不负君,移孝作忠。处不负亲,忠籍孝崇。”在以师为父的年代里,子贡为老师守墓六年,一片赤胆忠心,天地可鉴,让“忠孝”美行流传千古。
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中,孝道文化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部分,也是中华历史源远流长的重要文化核心之一。而当今中国,正处于社会转型时期,利益关系和价值取向日益呈现多元化趋势,各种社会伦理道德失范现象渐次严重。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,孝道文化所蕴涵的处世哲学、道德修养和人格塑造的理念对当代人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。因此,传承儒学文化,弘扬子贡“忠孝”的尊师之道,对于当下社会至关重要而刻不容缓。